凌晨,顾家安静得像一座刚掘好的坟。
姜晚渡被敲门声吵醒。
门外不是别人,是顾行霁。
他睡衣湿透,领口沾着林知栀的百合花粉,像从别人的婚礼逃回来的新郎。
月光落在他睫毛上,冷得像一层霜。
“跟我下楼。”他说。
声音低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。
姜晚渡下意识护住七个月的肚子,只问了一句:“怎么了?”
顾行霁没有回答,转身就走。
她只能跟上。
客厅里,水晶灯亮得刺眼。
林知栀坐在沙发中央,脚踝缠着雪白绷带,泪珠一颗颗滚。
桌上摆着一只碎成三瓣的骨瓷花瓶。
姜晚渡怀孕初期,在夜市砍价一个半小时,从七十砍到三十五,抱在怀里像抱回一轮满月。
她给它取名“平安”,给未出世的孩子。
瓶里原本插着一束空运白玫瑰,如今花瓣零落,像一地被撕碎的婚纱。
如今平安碎了,瓷片尖角还沾着玫瑰的血。
“怎么回事?”
姜晚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
林知栀抬头,泪眼朦胧:“我只是想给屿屿讲故事,不小心碰倒了......对不起,晚晚姐,我不知道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。”
最重要的东西?
姜晚渡想笑,嘴角却像被线缝死。
她最重要的东西,早就被他们一件件摔碎了。
顾行霁眉心蹙得更紧,低头看碎瓷,像在估量价值。
“一只瓶子,栀栀非要跟你道歉,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。”
语气淡得像在评价一杯凉透的茶。
姜晚渡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。
“它是我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祈平安用的......”
话音未落,顾行霁就脸色不耐地打断了她。
“你为什么又要针对栀栀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她不喜欢玫瑰,你还把玫瑰放在公共区域?”
姜晚渡怔住。
玫瑰是顾母今早派人送来的,说“给顾家添香”,她根本无权拒绝。
她垂眼,看见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,那里正一波波发紧,是孩子在踢。
顾行霁却走近一步,掌心摊开,露出一只小小的、带倒刺的修枝剪。
“栀栀刚才划伤脚踝,需要血检,你的血型和她一样,你替她抽。”
姜晚渡猛地抬头,眼底血丝炸开:“我怀孕七个月,抽血超过400ml随时可能早产!”
男人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:“只是让她安心。”
八个字,像八根钉子,钉死她所有退路。
顾行霁眉眼冷淡,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姜晚渡。
“300而已,死不了。”
死不了。
三年前,她阑尾炎穿孔,深夜独自挂急诊,手机没电,借护士的电话打给他。
他只回一句:“我很忙,自己叫车。”
她一个人签字,一个人上手术台,麻药起效前,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醒来时,床头一束百合,顾母随手送的。
那天她第一次对百合过敏,浑身红疹,痒到抓破皮肤,留下终生不退的疤。
顾行霁知道后,只说:“我妈不知道,她以为你也会喜欢百合。”
如今,百合成了林知栀的专属,玫瑰成了她的罪证,血成了赔偿。
“如果我不给呢?”
“那就法庭见,你父亲那间鱼铺,明天会收到拆迁令。”
一句话,掐住她命脉。
她想起父亲还在医院等着下周的手术费,想起夜市潮湿腥臭的地面,想起自己曾为了那间巴掌大的铺子,寒冬腊月蹲在水里剖鱼剖到十指生疮。
那间铺子,是父亲最后的命。
指甲陷进掌心,疼得发木。
最终,她伸出手臂。
针头推入静脉,血顺着透明软管流入采血袋。
顾行霁半蹲在她面前,指腹压着棉签,动作是罕见的轻柔,却只是为了不让血溅脏地板。
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弧阴影,姜晚渡忽然想起十七岁。
那年夏天,他翻墙来找她,手里攥着一把糖炒栗子,烫得直呵气:“晚晚,以后我娶你,天天给你买糖。”
如今,他蹲在她面前,为另一个女人按住棉签。
血袋鼓起,林知栀靠在沙发上,脸色苍白,却冲她弯了弯唇角。
那笑意太轻,却像一根淬毒的针,直刺心脏。
血抽完,顾行霁拔针,棉签按在她肘窝,声音低沉:“好好休息,明早还要陪知栀做检查。”
姜晚渡没应声,只盯着那袋血。
男人转身去扶林知栀,动作温柔得像捧着易碎的月光。
姜晚渡没应声,只盯着那袋血。
顾行霁转身去扶林知栀,动作温柔得像捧着易碎的月光。
姜晚渡忽然开口,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:“顾行霁。”
男人脚步微顿。
“如果有一天,我和你的孩子也需要这300ml血,你会给谁?”
空气凝固三秒。
他没有回头,只扔下一句:“别做无谓的假设。”
门阖上,走廊灯光被切成两半。
一半落在她青白的脸上,一半落在那袋尚未封口的鲜血。
姜晚渡低头,看着自己的血在袋子里晃,像一汪小小的、被囚禁的海。
她抬手,按住棉签,血却还是从针孔里渗出来,染红白色棉团。
像极了那年手术室里,她抓破的百合花瓣。
她忽然笑了,笑得肩膀发抖,笑得眼泪砸在手背,烫得惊人。
“顾行霁,”她对着空气轻声说,“你最好祈祷,我别死。”
“不然,我做鬼也会带着你的孩子,一起去找你。”
血滴在地板上,开出一朵小小的、猩红的百合。
百年好合,祝你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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